有句老话,叫做“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”,《天野海郊集》里有两类作品比较明显地带有这种特点,一类取材于自然景物,我称它为“海的风景画”;一类取材于社会风情,我称它为“诗的风俗画”。这两类作品向我们传递着一个共同的信息,就是作者绶青同志对诗的审美功能的着意探索和追求。
《灵栖洞》,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好诗之一。其精彩部分,像器乐协奏曲里的华彩乐段似的,令人神思飞扬。绶青以其敏锐的诗感,从一滴小精灵似的冷雨的暗示中产生了和石钟乳的生命感应,有血有肉地把握了石钟乳独特的品性和精神;对石钟乳的诗的刻画、诗的评价,精警而耐人寻味,给人以新颖的审美感受和思想启迪。
和《灵栖洞》相近似的,还有《黄山人字瀑》,这既是一首山河的壮歌,也是诗人现实寄托的抒发。在这里,瀑布的豪迈气概与人的壮烈情怀水乳交融;一往无前、不惜粉身碎骨的飞瀑精神与矢志不移、献身理想的人格精神形神一体,读来使人气壮神旺。
《雪窦寺两株楠木》是又一首独具特色的好诗,诗人自由超越时空局限,把物与人、今与昔、真与幻、北国与江南、史实与玄想纵横交织,振起想象之翼,自由遨翔于艺术创造的天空,这种创造主体的心灵自由状态,为读者拓展了广阔的审美空间和超越生活原形而获得的审美愉悦。何谓“形似”?何谓“神似”?何谓“形神兼备”?《雪窦寺两株楠木》犹如一颗耐人咀嚼的橄榄果。
在绶青的艺术实践中,诗人的审美理想总是和诗人的人生追求、人格精神互为表里、血肉一体的,这也正是他的诗品和人品的价值所在。从《天野海郊集》里描写自然山水的诗作中不难看出,诗人在刻意追寻着主客体的契合点,既以我化物,也以物化我,力求达到客体主体化与主体客体化。他追求的是,满足人的审美需求和美化人的精神世界的双重效应。
《天野海郊集》里另有部分山水诗,则并无重大、鲜明的思想、社会内容,而以表现自然美为依归。这其中不乏佳构,读来如饮甘霖。如《剡溪》、《太阳雨》等诗作,把江南独有的景色作了穷形尽相的描绘,仿佛一幅奇妙的水彩画,令人目迷心醉。
和前一类作品相比较,在我称之为“诗的风俗画”的这类诗作中,诗人的现实关怀表现得更加鲜明,字里行间,透露着一种积极的批判意识,但在风格上却含而不露,一派诙谐、幽默、潇洒自如的气派,这不仅更富情趣,更具艺术魅力,也增强了诗的讽喻力度。
这里首先要提到的是一首脍炙人口的《咸亨酒店》。看到这首诗的标题,我曾担心难以写出新意,不料,绶青的笔墨在这里反倒更加上下随心,挥洒自如。在这首诗里,绶青那种纵横捭阖、谈笑自若的气度,给人以深刻的印象,时而是眼前世态的速写,从一个小酒店浓缩一个大世界,时而是往古史实的追怀,从重大历史事件中,追寻酒的神秘踪影。由时而史,进而跟踪到文化层次,把与“酒文化”相联系的社会众生相,升华到了一个形而上的境界之中了。
总之,《天野海郊集》,无论内容或形式,都是丰富多彩的,尽管它也不是无可挑剔的。黑格尔老人说过:艺术的目的,在于剥去外部世界的顽固的外部性。什么是“外部世界的外部性”呢?以这本诗集为例,我以为是诗作中那些介绍性的、交代性的、说明性的文字。